原来爱也有那么多的无奈

  她是一个温文尔雅、清爽可人的女孩,柔柔的性格,细细的话语,虽然不是特别的俊俏亮丽,却给人一种非常舒服非常自然的感觉。跟她谈着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女孩。

  本来她也拥有美好的爱情,她说她喜欢他的勤奋和上进,就算知道他身患恶疾,也从未退缩过。然而他却因为她的“户口”问题离她而去。

  她说这是她生命中的遗憾,然而我却认为,离开这样一个男人也许是她的幸运。我告诉她:“如果你的另一半,会因为你的出身、地位甚至户口而嫌弃你,如果他不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那么他一定是不够爱你。”

  我爱他的上进和勤奋

  我是一个出生在农村的女孩,虽然父亲是广州人,但我从小就跟妈妈住在农村。从小妈妈就常常教育我,要好好学习,才能有好的前途。所以我从来都很拼命地读书,后来考入了广州一家技校,毕业工作之后,也一直努力进修。

  2000年,我进了广州一间广告公司工作,坚是我到公司后第一个接待我的同事。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不是很英俊的那种,但印象中他对人非常热情,脸上永远带着亲切的笑容。他领着我到客户处,很用心地给我介绍这个行业的操作过程,让我领会到工作中的乐趣和意义。

  记忆中,坚是全公司最勤快最有上进心的员工。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酷热的大热天,他都会开着摩托车去跑业务,从不偷懒。他的业绩也是全公司最好的,他的刻苦和上进赢得了我的尊重和好感,我们成了好朋友。

  当时正有一个家境不错的男孩追求我,但我觉得那个男孩本身是一个不太上进的人,因为家里环境好,自己就吊儿郎当不思进取。说实在的我不喜欢没有上进心的人,所以虽然那男孩全家都对我很好,但我一直都没有答应他。我也感觉到坚一直对我有好感,但我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想把主要精力用来工作和学习,迟一些再谈恋爱。

  转眼到了2001年年初,周末坚约我去看电影,正式向我表示他喜欢我,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他还列举了一大串道理来说服我,他诚恳的语气和锲而不舍的态度深深地打动了我,我的心渐渐在他强烈的攻势下软化了,两个月后,我们正式相恋了。恋爱的日子是如此快乐,当时我已经调到了另一个单位工作,但恰好还和坚在同一幢大厦,每天下了班,他都会开摩托车送我回家。我们两人一个住东一个住西,每天他送我回家都要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有时觉得他工作已经很累,不让他送,他却坚持要送我,风雨无阻,令我非常感动。

  恋爱半年后,他带我去见了他的家人。他父母都是教师,一家人对我也很热情,特别是他妈妈,每次我去都会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知道他非常孝顺父母,一直以来大事小事都是由父母为他拿主意,连工资都交回家由他妈妈代管。

  为爱无怨无悔

  我们的爱情在彼此的呵护下成长得非常顺利。大约过了一年,一天晚上,坚忽然非常认真地对我说:“有一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但是不说又怕以后会伤害你。”接着他沮丧地告诉我,他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得了一种病,医生说是一种很难治好的癣,虽然一直在治,但却不见好转。说着,他拉起衣袖,我看到他手臂上满是红斑,他说全身都是这样。“医生说这个病可能不会根治,也许终生都会如此,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还可以离开我。”他低下了头。

  我强挤出一个笑容说:“你这是干什么,找借口甩掉我吗,我可没有这么容易上当啊。”我们紧紧地拥抱着,久久没有分开。我告诉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有病并不是他的错,我不会因此而离开他。

  今年“五一”长假的时候,他妈妈告诉我说新兴县有一个专治他这个病的医生,许多人都在那里治好了,可是他却不肯去治,因为他看过太多的医生,已经对治好自己的病没有信心了。我听了之后,一直动员他去。在我的百般劝说下,他终于答应了。4月31日那天,他的父母加上我们两个一起坐着车出发了。

  车上,他妈妈坐在我的身边,亲切地与我聊着家常。不知说什么说到了户口,我说我的户口因为跟妈妈,所以一直在肇庆农村。当时他妈妈脸色一沉,把脸转向坚,生气地说:“你不是说她有广州户口吗?”坚低下头,没有出声。从这之后,他妈妈的脸色就没有缓和过,话也不跟我说了。

  到达目的地的当天,医生给了我们一大包药。回来后,我把药煎了几小时,给坚洗擦全身,洗擦完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我从头到脚已没有一处是干的了,蒸汽加上汗水,把我全身都浸透了。还有刺鼻的药水味,每次都把我熏得头昏脑涨的。洗擦后的下一步就是涂药膏,药膏的味道非常刺鼻,开始时我不习惯,总是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涂,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两只手一齐涂,因为这样可以快一点,因为身上有一百多块要涂的斑点,每涂一次都要近一个小时。在足足七天的假期里,给他煎药擦洗和涂药成了我不变的工作。做这一切的时候我都无怨无悔,一心想着只要他能康复,我就算是再苦再累一百倍也心甘情愿。

  让一切随风

  回广州的前一天,我早早回房休息,坚在外面跟他爸妈聊天。突然,我听到外面房间里的人说话越来越大声,好像吵架似的。我听到他妈妈在说:“一个农村女孩,又不漂亮,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告诉你,回到广州后不可以再和她在一起,你要不听话,以后别叫我妈……”接着我听到坚的声音:“不管你怎么说,我是要跟她在一起的。我都25岁了,为什么什么事都要你说了才算。”接着听到坚的爸爸说:“算了算了,别吵了,女孩子人好就可以了,哪里人没关系。”接着,我听见坚走回房间来,急忙盖上被子假装睡着了,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下来。他回到房间,很久都没出声,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由吓了一跳,只见他坐在床边,满脸泪水。我急忙爬起来劝他不要伤心,我们抱在一起,大家都哭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两人一起坐车回广州。他说我们不要想不开心的事了,补过生日吧。我这才想起,昨天正好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我们虽然不同年,但却是同月同日生。下车后,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但大家心里始终都有心事,一顿饭也吃得很沉默。

  然后我们分手了,然后他再也没有给我一个电话和一个信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一对天天见面的情人忽然便没有消息。我渐渐明白,他最终还是听从了他母亲的选择。因为在同一座大厦里上班,有时我们会在楼下碰面,他也仅仅是对我笑笑,便匆匆地走开了。一天下午,我看到他手上有一大块红红的疤,他的同事告诉我,他是开车时走神摔伤了。那一刻我的心很痛,我想我们应该有一个了结了,我不应让他再为了我的事心烦受伤。那天下午,我约他在楼下见面,亲手交给他一封信,告诉他我尊重他的选择,决定结束我们的恋情。我把信交给他的时候,心在滴血,但我知道,我必须坚强,我前面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他收到信,也没有给我一个电话或一个信息,看来他决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我们的爱情了。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努力,我就会得到一切。然而,现在我知道,有一些事情,是无论你多么努力多么勤奋,都无法争取到的。

  说来好笑,在我们这段爱情因为我的“户口”问题而结束之后,我却拥有了广州户口。姐姐听说了我的爱情,她为我感到不平和委屈,于是提前买了房子,把我的户口办到了广州。可是,我并不会因为拥有了广州户口再去对他说些什么,因为我知道,如果他妈妈昨天会嫌弃我的农村户口,那么明天她始终还会嫌弃我是一个农村孩子这个事实。而我,虽然我来自农村,可我并不因此而看不起我自己,因为我和城市人一样地努力,一样地勤奋,一样地耕耘收获,一样地自尊自爱。

  至于我的爱情,就让她随风而去吧,消失在那些个落着泪的夜晚。

  她低低地诉说着,我以为她会哭,然而没有,直到最后,她依然坚强地笑着。心中稍稍安慰,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理解她和尊重她的人,享受一段真正幸福的感情。

——广州日报 2002年9月26日 B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