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谁一起到地老天荒

—— 广州日报 2003年5月15日 B13 版

    他瘦弱、苍白、忧郁……从深圳赶到广州，脸上有一种风尘仆仆的迷离，仿佛整个灵魂心思，都已随着那个离去的人飞走了。

　　他说自己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为什么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看得出他不甘心。我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情有多么深厚，我只知道，爱情是双方的，仅仅一方面的深厚，哪怕深似海厚如山，终究也不能算是爱情的。

　　相爱的日子

　　10年前，16岁的我在家乡四川的一所技校里，认识了比我大一年的她。她是一个聪明好强的女孩，当时我们在学校都是非常出类拔萃的学生，大家彼此也都对对方有好感。但是因为年龄太小，我们都把对彼此的好感默默埋在心里，化作了友谊。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几年来我辗转于广州和家乡之间，几次差点失去了她的联络方式。直到三年前，我们又一次相遇，我终于忍不住以书信的方式向她表达了我几年来一直对她的好感。当时她没有拒绝我，只是叫我考虑清楚，她说自己是一个有许多缺点的女孩，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真正爱她，能包容她的缺点，永远不会抛弃她的男人。我告诉她我就是那个男人，我相信自己是全心全意爱她的。

　　她终于跟随我来了广州，几年不见，看上去她依然清纯美丽。我们都很珍惜这辗转而来的爱情，我开始真正去关心一个人，爱一个人。我几乎每天下班都去她办公室楼下接她，然后带她去一些她没去过的诗情画意的地方。我们一起在天地间行走，我们一起到影楼照婚纱照，我们都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交给了对方，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我们开始叫对方老公老婆。那段时间她真的很爱我，她总要我陪她聊天，常常一聊便聊到天亮，一点也不觉得累。

　　恋爱没多久，她告诉我说她身体不舒服，我陪她去了医院，诊断结果令我非常震惊。医生说她得的是一种性病，当时我觉得很可怕，但我从没有怀疑过她。她说她原来的工作经常要出差，可能是住酒店时用了不干净的用具。我完全相信她的话，从来没有再追问过什么。我一直告诉自己，爱需要信任，需要呵护，既然我爱她，她在我心中就永远是纯洁的。我不需要知道她的过去，也不想追问她的过去，我只知道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足够了。

　　艰难的相守

　　我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为她治病，我陪她去医院，安慰她，照顾她。为了让她早日康复，我几乎不要求她过性生活。只要是为她好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年春节，我和她一起回了家乡，见了各自的父母。想不到她父母因为我家在农村，极力反对我们来往。为此，她和父母闹得很不开心，常常哭。但我们的坚持最后终于感动了她的父母，她妈妈说只要我们能努力创业，就允许我们在一起。经过了这么多的痛苦和艰难，我相信我们的爱情又一次得到升华。

　　她的病时好时坏，总没能根治，每次一开药就要过千元，我们的经济渐渐支持不住，积蓄也所剩无几。每次打完针，她都会发烧，还要坚持上班，我看了真的好心痛。每次送她到单位门口，我都很不放心。

　　后来，因为一个意外，她失去了工作。我想这样也好，让她好好休息吧。那时她会做好饭等我回家，喜欢我上班前与她吻别。为了治好她的病，我到处寻方问药，最后终于在一个做中医的亲戚处得到一副中药药方，要吃半年才有效。我坚持每天煲完药，看着她喝下去。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我们却非常相爱，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我们常常憧憬着我们的未来，谈论我们的梦想。我知道她一直希望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不用搬来搬去地到处租房子。我发誓会好好赚钱，买一套房子，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为了挣多一点钱，我换了市郊一家工厂，这间厂如果一加晚班就无法回家，可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中，我知道她晚上会害怕，又怕她晚上吃了药会发烧。我壮着胆子去找老板，提出不加晚班的要求。后来老板同意我的上班时间改成早上8时至晚上8时，中午不休息。我高兴地答应了，为了省钱，我天不亮就起床，步行半小时到长途车站坐车，晚上也是步行半小时赶回家。虽然这样天天奔波很累，但为了她，我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她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总也无法根治。后来我们下决心，借了一笔钱去医院做了手术，希望能彻底治好她的病。

　　我的天空灰了

　　她很快又进了一间公司，而且工作得很不错。在为她高兴的同时，我又有些担心，因为我发现她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衣服越买越贵。她说在公司常常要见客户，不穿好一些不行，于是我也就认可了。

　　她刚进那家公司不久，全公司都知道她有一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后来她常常出去应酬，有时很晚才回来，可我会一直在家等她。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我会在凌晨三四点钟跑出路口接她。后来由于她的工作能力越来越强，公司老板会常常带着她出差。我发现她渐渐开始对我冷淡了许多，看着她冷冷的眼神，我的天空灰了。

　　因为我和她的工作渐渐稳定，我们的经济状况慢慢好了起来。今年年初，她的老板帮我介绍了深圳一个工作，说是工资高而且有前途，她也赞成我去。我想了很久，觉得如果我去了深圳会没有时间照顾她，可她一直说她很忙，就算我在家也照顾不了她。我想这段时间她的病已彻底治好，身体也健康了许多，为了我们有一个更好的将来，我答应去深圳发展，希望能尽快存点钱买套房子。

　　想不到我却愚蠢地落进了一个陷阱。

　　原来还在我去深圳之前，她就和她老板好上了。她老板人到中年，有家有老婆有孩子，而且他是绝不会和老婆离婚和她在一起的，但她仍然死心蹋地地跟了他。我不停地追问她这是为什么，我不停地流泪，我不吃不喝不上班，我对她说，只要她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对她说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钱，可我年轻，我会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会一心一意爱她……可这一切都没有唤回她对我的爱，为了躲避我，她跟着她老板回了温州，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都市中举目无亲地孤独着。

　　我一直希望我的守候能令她感动，一直希望她终有一天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爱她的，可是没有，我做的一切，都没得到她的回应。她对我说就当她死了，她甚至说她可以给我经济补偿，可是我付出的爱，我付出的感情，她如何补偿。回忆起我们一起的点点滴滴，我会不停地流泪。她喜欢吃我炒的菜，她喜欢听我唱的歌，她喜欢我送她9支玫瑰……我忘不了她，虽然她已经再也不属于我，可我依然忘不了她。那天，她老板的弟弟对我说，他们可能会结婚，我不明白一个人明明有老婆又没离婚怎么还可以和另一个人结婚，对方笑笑说：“他们当然有办法啦。”

　　可是，她会幸福吗？她找到了她的梦想吗？午夜梦回，她可也曾会像我思念她这样想起过我，思念过我。她可曾想到我们的山盟海誓，我们曾经相约相爱到地老天荒，而现在，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地生活在世界上，我和谁一起到地老天荒？我到哪儿去找我曾经的爱？

　　就在前来讲述他的故事之前，他还去了她的公司。她和她的老板都不在。他说其实他们不用躲，他不会闹事的，他只想再见她一眼，听听她的声音，可她连他的电话都不接。看着他的痛苦，我不知该怎样回应。我说分手也许是一件好事，忘记过去，你才可能面对未来。他茫然地望着我，说：“忘记？可能吗？”

　　是啊，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必须要面对的。明天，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逃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