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我的爱在何方
—— 广州日报 2003年9月4日 B10 版
其实他还年轻，但精神却十分沮丧，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失意和落寞。我知道，在很多时候，男人的事业和爱情常常像一条线上拴着的两只蚂蚱，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他说他是在承受失业打击的同时，被爱情遗弃了的。在整个叙述过程中，他一直强调他的爱情，他对儿子的思念。可是我觉得，如果他不努力创立自己的事业，爱情可能会离他越来越遥远。
我们一直说爱情不应该以金钱来衡量，可是我也明白，对于一个正饿着肚子的人来说，爱情和面包孰重孰轻，真的就很难说了。
我们结婚吧
一直觉得提出结婚的应该是男人，可我们却相反，那天她突然对我说：“我们结婚吧。”当时我们交往还不到三个月，三个月的日子当然有开心有不开心，我是爱她的，虽然也有点觉得三个月的时间太短，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什么了解。可她是个女孩子，当一个女孩子提出结婚的要求时，我真的不想拒绝她。再说我也不想让她认为我好像在拖她，虽然没有任何准备，但我还是说：“那就结吧。”
1974年，我出生于湖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从小到大，家里都很穷。小时候读书要跑很远很远的山路，那时候家远的同学都住校，而我因为家里没钱交住宿费，所以要来回地跑。读到高中时，家里实在没钱供我继续读书，于是只好辍学，投靠了桂林的堂哥。堂哥借了点钱给我，让我进了一所技校。后来，经堂哥介绍，我在一所学院的图书馆找了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总算安定下来，能养活自己。
我是1996年底认识她的，那天我在朋友家玩，来的人很多，可我们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彼此。她告诉我她是桂林人，1975年出生，目前和父母住在一起。从那天起，我们开始约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可是没过多久，每次出来玩她都要发脾气。我也弄不清为什么，问她，她也不说。还有两次，约会的时候她带了一个比她大挺多的男人，她说是亲戚，我觉得挺怪，这亲戚老大不小的，跟着我们算怎么回事呢？
这样大约过了三个月，一天约会时她又闷闷不乐。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是个很敏感的人，问我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不想和她在一起。我说怎么会呢，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她突然说：“我们结婚吧。”当时我真的一点准备也没有，可我真的喜欢她，她是我的初恋，我从来没有过为一个女人动心的经历。还有就是我真的很想留在桂林，和她结了婚，我的户口就可以迁到桂林。于是我说：“那就结吧。”
为什么要骗我
当时正好是春节，堂哥回家乡过年，托人在家乡开来了证明。因为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们只好住在堂哥家。就在我们准备去登记时，我才看到她的身份证，发现她根本不是1975年出生的，而是1971年。其实我并不是太在乎她的年龄，我觉得只要她人好，只要我们相爱，年龄不是问题。只是我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要骗我，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对她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就在我们去登记这天，她借了我的摩托车出去，不知怎么回事，回来时摩托车丢了。那辆车几乎是我工作以来置办的惟一的贵重物品，不过我还是对她说：“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是幸福的，丢了就丢了吧。”我们一起出了门，走在路上，问她证明开好了吗？她迟迟疑疑地拿不出来，我催了她几次，她才拿出一个绿色的本子。我一看就傻眼了，那是一个离婚证。她说她很小的时候，被父母逼着跟一个开档口的老男人好，她是没办法才和那个男人结的婚，不过现在已经离了。我这才知道，前两次约会跟着她的那个男人，就是她原来的丈夫。
事到如今，我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看着她苍白的脸，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对她。我说只要她真心爱我，我可以原谅她所有的欺骗，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去登了记。
没多久，堂哥堂嫂过完年回到桂林，我们没地方住，只好住到了她父母家。刚开始的时候她父母还没说什么，可我们才住了一个月，她爸爸就不高兴了，让我们自己出去租房子住。我知道她父母主要是嫌弃我挣钱太少。我工资不高，可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交给她，每个月只留下二三十块钱自己零花。中午常常没钱吃午餐，只好买个馒头应付一下。在外面租了房子后，经济更加紧张，她开始常常为钱发脾气，我对她一直是百依百顺，她一发火，连骂带打，我只好一个人走开。这时我发现，她花钱非常大手大脚，我们工资不够她花，她就逼我出去借。
何处是我家
结婚没多久，妻子发现有孕。因为当时我们经济非常紧张，我想先不要孩子，开始她同意做人流，可又一直拖着。后来她又说自己之前做过几次人流，医生说如果不要这个孩子，将来可能很难怀孕。为了她的身体，我只好决定要这个孩子。后来，我们顺利生了一个男孩，因为是个儿子，所以她爸爸妈妈同意我们回家住。
住在她父母家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听她父母抱怨。在她家中，我要负担所有家务，一下班就买菜做饭洗衣服，还要听她家人的冷言冷语。她家人对我像对一个乞丐一样，不但有言语间的侮辱，常常连饭也吃不饱。每天下班走到家门口，我都要鼓足勇气才进家门。可为了孩子，为了她，我一直忍着。1999年，我妈妈病重，妈妈一直没见过孙子，一直希望临终前看一眼孙子，可她和她父母坚决不肯。不久，妈妈病逝，我想带儿子回家乡给妈妈送终，也让爷爷见见孙子，但她妈妈还是拒绝，我只好含泪一个人回了湖南。因为不久就是新年，没顾上多陪陪父亲，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过年时单位里分的东西全给了她家，可她妈妈还是不满意，一直怪我没有钱买年货。大年初一那天，他们一家人吃着零食去打牌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她们不吃午饭我也不敢自己煮东西吃，只好到街边吃了一碗米粉。
想不到破船偏遇顶头风，2000年，单位改制，像我这样的临时工全部解聘，我失去了工作。她爸爸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让我交出她家的钥匙，把我赶了出来。那一年多的时间，我只好到处流浪，在外面打零工。隔三差五回去看看孩子，她家人还总不让我进门。一次我去幼儿园看儿子，听阿姨说孩子病了，我着急地跑到她家，求她让我看一眼儿子，她却狠心地拒绝了。就算是这样，只要挣到钱，我每月还会给她300元养儿子。儿子越大越可爱，我割舍不下这份骨肉亲情，割舍不下这个家。
去年，我离开桂林来到广州，希望能挣多一点钱。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希望她回心转意，希望她让我回到她和儿子身边。其实我们刚认识时，我就告诉她我没有钱，当时她坚决地说，她不在乎我有没有钱，钱财是身外之物。她说她原来的丈夫是个有钱人，可一直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她最后不得不和他离婚。她说只要我对她好，就算没钱，我们也会生活得很幸福。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之间，她已将当初的誓言忘得干干净净。
如今，我四处流浪，不知道何处是我家。远方的爱人和儿子总在魂牵梦萦之中，不知道中秋月圆日，夜阑人静时，她会不会想念远方的丈夫，会不会记起曾经的快乐。
前路茫茫，我的爱在何方？梦在何方？
临走的时候，问他有什么打算，他非常茫然的样子。后来，他来了一封信，问我一个问题：“我现在这个样子，是应该和她离婚还是应该继续等下去。如果离婚，我还能再找到老婆吗？以我现在的窘况，自己生活都很困难，还会有女人愿意跟我吃苦吗？”
对着他的邮件，我无法回答。
慧星 口述 舒欣 笔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