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今夜我想对您说......
—— 广州日报 2003年9月25日 B8 版
他在繁忙的公务之余，两次来到“爱是有缘”的办公室，表达对母亲的情感。他说当年父亲早逝，母亲做一份厨房工作，含辛茹苦养大他们兄妹五人。如今自己也人到中年，愈加感觉到为人父母的辛劳和伟大。
他也希望藉自己母亲的故事，藉自己对母亲说的话，告诉时下的年轻人，一定要尊敬和孝顺自己的父母。因为每一个为人子女者的一生，都倾注了父母无限的爱和无私的付出。
艰难的岁月
这个月的20日，是我父亲的祭日，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整整37个年头了。而再过一些日子，我便迈入知天命之年，对生命和人生的命题，似乎有了更新更深的认知。此时此刻，我更感念我的母亲，心中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
为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妈妈，你显得那么地苍老，瘦小的身躯，熬白的头发。然而，翻开你年轻时的照片，你是多么的秀丽端庄。你微笑着，温柔甜美像蒙娜丽莎般地微笑。可是，现在你老了，为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你付出了诗一样的青春，花一样的容颜，只留得满头灰雪一样的华发。
妈妈，还在你盛年的时候，父亲就因身患绝症撒手人寰，遗下一群尚未成年的、嗷嗷待哺的孩子：姐姐、哥哥、妹妹、弟弟和我。那年我仅12岁。我不敢想象，一个年轻的寡妇，守着几个幼小无助的弱儿，前路茫茫，长夜漫漫。可是，妈妈没有改嫁出走，更没有在生活重压下自寻短见，你默默地承受着一切艰苦灾难，含辛茹苦地为我们兄妹5人赚取生命的条件。那时，按照广州城市最基本的生活要素，你的工资加上社会的救济，每人每月生活费不超过8元。因为穷，我不敢张口问你买一双鞋，寒冷的冬季惟有赤脚上学。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我还是从小就学会了针线活，自己补衣服，裁裤子。为了解决兄弟3人理发的难题，兄弟姐妹5人上街捡了几个月的柑桔皮，洗净晒干，卖掉换钱买了把理发推子。我读小学、中学用的铅笔，全是捡同学们用剩丢弃的笔头，用笔套套上再用。学习用的纸张，是你在街头捡回的大字报用剩的纸头纸尾。而我们一家日常生活吃的蔬菜，都是在城市附近农田里采摘过后捡拾的老菜叶子。那时常常受到饥饿的威胁，我至今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我上山捡做饭的木柴，饿昏在白云山的针叶林中。昏迷中我被背到医院里抢救，大夫只给我喝了杯葡萄糖，我立马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天下父母心
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恍然：我们活下来了，那就是母亲全部的温柔和关爱。记得我稍懂事后，妈妈说过一句话：“要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姐妹，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妈妈，你那坚忍、宽厚、仁慈、善良、奉献、忠贞的美德，那从高贵母性中自然涌流出来的爱，给我幼小心灵潜移默化的熏陶。及到后来，我的精神气质、价值观念，成长过程，母教的影响绵长深远、终生受益。参加工作后，我当新闻记者，到大学求学，在党政机关任职，外派香港经商……在生命长河中，母亲所赋予生命的深度和广度，成了我终身追求的道路、真理和人生。
妈妈，你是一位十分平凡普通的女性，一位目不识丁的家庭妇女。在中华大地上，像您这样的母亲多得不胜枚举。唯其平凡普通，唯其属于大多数，我才更觉得崇高而纯洁、伟大而神圣。
“我们该怎样地感激你，妈妈！该怎样报答你所作的牺牲？”
“不用报答，不要感恩，不要这样想！”
我知道，你不善于表达，但你心里明白，也是所有母亲的回答：“不需要说什么牺牲了自己而为别人造福，因为你们吮吸我的乳汁，我才感到自己是个母亲；因为我爱你们，所以我比你们更幸福；因为你们在我怀里天使般地酣睡，我才感到自己置身于圣灵荫庇的教堂之中。施恩勿望报，爱者比被爱者更有福。”
我有时想，妈妈，你为什么那么傻？年轻时就守寡，过着寂寞的生活，并在寂寞中挑着生活的重担，走了近40年艰辛的路。
“因为我爱你们，我愿意为你们付出一生。”你总是只用一句话回答。
是啊，妈妈，因为你的爱，我们兄弟们才没有沦为孤儿，我们一直生活在你的庇护下，走过了那些生命中的艰难险象，安然至今。
我常常百思不得其解：妈妈，这充满人世间所有温存的爱的原动力究竟起于何时来自何方？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回答不出来。”你总是这样说。
母爱，伴随一生
许久我才慢慢地明白：所有天下的母亲对天下的孩子都有一颗圣洁的爱心，无条件地、从心灵深处把爱奉献给子女。母亲的爱就是纯粹的爱，为爱而爱，就是说不清的爱。是的，唯有不求报偿的爱，唯有连自己也意识不到的、从圣洁的天性中自然而然流淌的爱，才是最真最美的。
妈妈，我知道你晚年的退休金还是不薄的。但作为儿子，我总要从自己每个月的工资里留出一点儿孝敬你。外派到香港工作后，我休息回广州总要去看看你。有时工作实在太忙，就挂个电话问候你。我祈望在你健在时，力所能及地给你多些开心高兴的日子。而你总是说：“我够钱用，现在日子好过多了。”母亲就是这样，她从来认为只有她的付出才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而子女们为她所作的一点小事，一声亲切的称呼，都会使她感到满足，甚至以为是拖累了别人而深感不安。其实，我永远有愧于母亲的是：我给你的是钱，你给我的是心，母亲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偿。
妈妈，你总是对我说：“我老了，不中用了。”不！妈妈，你的一生一世，如歌如泣。你已完成了作为母亲的历史使命，只要你健在，就代表了你的价值；只要你长寿，就是对付出的最好的回报，也是儿女最大的幸福。在儿女眼中，你是大地、是源头、是至爱、是永恒。我由此想到，支撑这个世界的、使大地有绿的希冀的，更多地应该属于女人———母亲们，你们是世间爱河之源，人类文明之母，泱泱中华之根深所在。
妈妈，今夜我满腔的话语夺胸而出，说也说不尽，写也写不完对你的挚爱……
今夜梦里，妈妈，我要走向你。母爱，将伴随我一生，给我生命永远的动力。
张延春 口述 舒欣 笔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