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写给前妻的信

—— 广州日报 2003年12月19日 B17 版

　　口述　张林　实录　舒欣

　　在告诉大家本期的故事之前，希望能与读者分享另外一件事。

　　今天一早，我收到一份传真。是12月5日“爱是有缘”的主人公阿雯传过来的。她在信中说：“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冷静下来，彻底想通了。这个男人不值得我伤心，也不再值得我等待，我现在准备重新开始自信地面对社会。我想明白了，如果我放不下，就是怎样也无法重新开始……现在已经有比较优秀的男人在追我，而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封闭自己，我要试着接受一下，如果真的很不错，我想要嫁人了。”

　　看着一纸短短的传真，心中真的很欣慰，生活每时每刻都在前进和变化，而心中的希望和梦想，就是明天的动力和追求。虽然生活中不如意者常八九，但我还是喜欢乐观向上，热爱生活的人生。

　　摆在我桌面的，是一个离婚男人写给前妻的信。在信中，他言辞恳切地希望远在家乡的前妻能够尽量抽时间去看看女儿。他说自己远在南国打工，而女儿一个人跟着爷爷住在家乡，虽然与母亲近在咫尺，却已很久见不到妈妈的面。为此，女儿的身心受到极大的创伤。看着这封信，我眼前不断闪动着那个年仅4岁的女孩孤独而渴望的眼神，耳边不断听到她用稚气的声音说“妈妈不要我了”的话语……我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否能知道这一切，但我真的非常希望，她能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在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环境里健康地成长。

　　我约见了女孩的父亲，我想在这个失败的婚姻中，再去评说谁对谁错已经为时过晚。但毕竟，孩子是没有错的，既然当初生下了她，为人父母者便应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孩子的幸福，应该是他们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课题。

　　我对她一见钟情

　　我和她都是湖北老河口人，那是1995年的一天，在外地工作的我出差回家，无意中在路上看到了她。当时她还不到17岁，青春美丽，高高的身段飘扬的秀发，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几乎是对这个比我小6岁的女孩一见钟情。爱情是甜蜜的，我们彼此都有全身心地投入和付出，可惜好景不长，最后她还是拒绝了我。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我还是尊重她的意愿，伤感地离别了她。

　　和她分手后，我又南下广东，就职于顺德一外资公司。当时我的生活很不错，职业也好，月收入在8000元左右。到顺德不久，我有了另外一个女朋友，她是个江西女孩，在当地一间大型公司任秘书。这样大约过了一年多，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中不由分说要来广东，其实我已经告诉她，我有了新的女朋友，可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点也没有商量余地地让我周六到机场接她。放下电话，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周六很快就到了，我当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广东闯荡，我依约去了机场，把她接到了我家中。她告诉我，家人不让她来找我，可是她决心已定，宁愿为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我也曾告诉她我不值得她这样做，但她还是决定留下来。我当然会照顾她，帮她四处找工作。当然她也见到了江西女孩，第一次见面，她对江西女孩说她是我表妹。但我后来还是把我和她的关系告诉了江西女孩，那段时间我们都不知将来会如何，只能三者之间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很快，我帮她找到了工作。那段时间我们都很开心，因为工作的地方距离很近，下了班我们常常相约一起出去，游遍了珠三角的风景区。我们经过了许多欢乐，当然也有不开心的时候，毕竟我们中间还有一个江西女孩。

　　我生日那天，她们都来了，那天晚上我们举杯庆贺时，她却哭了。她一个人拿着话筒，流着泪唱了一首《酒醉的探戈》，那一刻我的心也在流泪，往昔的美好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我们结婚吧

　　1997年是我们的感情突飞猛进的一年，每次我出差，她都坚持去车站或机场送我，而我在外地时，她每晚都会打电话给我。那年春节，在公司的聚餐上，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我被送进了医院，是她整夜陪着我，为我擦洗。那年“五一”，因为我和江西女孩去了虎门玩，回来时，她抱着我失声痛哭，然后用头疯狂地撞墙。那天晚上，她对我说她真的很爱我。而最让我感动的，是我母亲去世时，她坚持要请假和我一起回家。在为母亲送葬时，她哭成了泪人，让我的亲友都很感动。后来她对我说，她从小就没有母亲，一直希望有个母亲疼自己爱自己，想不到还没来得及见到我的母亲，就要为她老人家送行了。那一刻我的心也在痛，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她照顾她一生一世。其实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在问自己我是不是还是爱她，可是当她含着泪对我说“我们结婚吧”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是爱她的，我早已把她当成我今生今世的妻子。

　　1998年元月，我们结婚了。婚后的日子，过得平淡又甜美。没过多久，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因为生孩子，她回了家乡，在家里照顾女儿。而我却在这段日子里，经历了工作的重大挫折。先是公司总部撤资，我失去了工作，接着和哥哥一起接了很大的装修工程，虽然哥哥给了我许多承诺，但因为我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到手的钱很快便输光了，哥哥一气之下没有给我兑现。后来工程结束，哥哥又买楼又买车，我却两手空空，她很生气，逼着我找哥哥要回当初许诺我的东西。可我却不想因为钱伤害了兄弟的感情，从小到大，我读书，从农村走入城市，哥哥对我帮助实在太多，而且我没有做完这个工程也完全是由于我自己的不对，所以我不肯为了钱的事去找哥哥。对此，她非常不满，直至最后提出离婚。其实从我们结婚到离婚，我好像都处于被动。她要离婚，我答应了，她提出的条件，我也全部同意。我知道她一个女人，如果带着个孩子，将来的再婚可能会很艰难，所以当她问我愿不愿意要女儿的时候，我也一口答应下来。就这样，我什么也没拿，一个人抱着女儿离开了家。一开始我把女儿带在身边，可后来因为工作漂泊不定，带着女儿实在不方便，只好让父亲带着女儿回了家乡。

　　请给她一点母爱

　　说心里话，不管是当初选择和她结婚，还是后来无奈同意离婚，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从来也没有怨过她恨过她。我知道在我们失败的婚姻中，我应该负主要责任。这几年来，我实在是做错了许多事情。可是，令我想不通的，是她对女儿的态度。

　　离婚时，女儿说好了由我抚养，后来父亲带着女儿回到家乡，我们家离她工作的单位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为了女儿的身心健康，我希望她能常去看看孩子。一开始，她还会在周末来看看女儿，可是近两年来，她来看孩子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今年，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女儿都没有见到妈妈的面。

　　女儿很小的时候，就被放在幼儿园全托。孤独的孩子一直渴望亲情，可是这两年，随着她妈妈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孩子也越来越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忧伤。过去，她总爱在电话中告诉我她和妈妈在一起的事情，可现在，不管是谁一问她妈妈的事情，这个4岁半的孩子已经会岔开话题。每当这时，我的心就在流泪，在滴血。孩子何罪，是我们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可我们是否给了她快乐的童年和真诚的关爱。

　　女儿两岁便离开了妈妈，我知道一个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多么需要母亲的爱抚和教导。直到现在，她还会在电话中对我说：“爸爸，我昨天放学时在门口看到妈妈了，妈妈正在我们幼儿园旁边走过，我真的看到妈妈了，她手里还拿着袋子。”我真不知道，作为她的妈妈，她为什么忍心几个月都不去看一眼女儿。

　　前一段时间，父亲因为要回乡下守孝三天，把女儿送到她的单位。可想不到她把女儿放到朋友家过了三天。那天，女儿打电话给我，在电话中小声说：“爸爸，你回来好吗？妈妈不要我了。”听着女儿怯怯的声音，我差点落下泪来。为了女儿，我专程回了家乡，想找她谈一谈，可是我在家乡的几天，她却一直在躲着我。

　　今年十月，她重新结了婚，我在心底里祝福她。可是，我真的希望，她能在享受快乐生活的同时，也能考虑一下女儿的感受。我对她别无所求，只想她抽时间来看看女儿，让女儿孤独的童年中，能留下一点甜蜜幸福的回忆。

　　临走的时候，他说他会尽量创造条件，希望早一天把女儿接到自己身边，让女儿能早一点享受天伦之乐。我不知道这个过程还需要多久，只希望那孩子清澈明亮的秋水，莫要在孤独的时空中望穿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