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 是我一生的心痛

—— 广州日报 2003年1月16日 B12 版

　  最近一段时间，收到不少同性恋者的来信，希望讲述他们的心路历程和甜酸苦辣。一直以来，都以为性取向只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情，直到我认识了雨，我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的私事也可以如此深刻地影响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影响一个家庭的幸福。

　　约了许多次，都因为雨一直缠绵病中而没聊成。每次打电话，都听到电话中她嘶哑的咳嗽声，那声音常常震得我心痛。不过令我欣慰的是，虽然逢此巨痛，她仍不失冷静不失坚强地守卫着自己的家，守护着自己的爱情。

　　当我遇到他

　　大约是上世纪80年代末，我遇到了他，当时我们都还是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在一个办公室上班，从相识到相知相恋再到谈婚论嫁，都是非常自然非常顺利的。记得当年相恋时，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有说不尽的心事。他是一个好人，就算是今天，我还是承认他一直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善良，孝顺，对人真诚。我们结婚后，他一直关爱妻子，关爱家庭，虽然性格有点软弱内向，但他真的是一心一意为我和儿子付出，从无怨言。我们的感情也一向很好，平时相处也一直和睦，连吵架都很少。

　　在恋爱时，我知道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太好，当时我的父母不同意我们交往。可是他的勤奋好学、诚实细心深深吸引着我，我说服父母，坚持和他在一起。果然，婚后近十年的时间里，我们都是同事朋友们心中的模范夫妻，丈夫在工作上表现不错，事业进展顺利，在单位是业务骨干，最难得的是他对家庭和妻儿一心一意，连我的父母都认为他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而我，一直庆幸自己是一个深受上苍眷顾的女人，儿子活泼可爱，丈夫知冷知热，工作安安定定，这不正是一个女人梦想中的人生嘛。

　　然而，2002年中秋之夜，一件再也想不到的意外降临在我的生活中，打碎了我的心，也打碎了我的幸福生活。在那个夜晚，我发现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实，我深深爱着的丈夫，那个爱我、爱家庭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双性恋，而且迷恋上一个年轻男人。

　　那一刻，心中的绝望、耻辱和伤痛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述，在这残忍的现实面前，我无法呼吸，无法心跳，也几乎无法面对。而让我更无法面对的是，我与他同床异梦这么多年，我竟然连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我一直以为，他是可以和我共患难同生死，相依为命一辈子的男人，可如今，我爱的男人心中竟然爱着另一个男人，这又岂止是一个“伤痛”可以简单地描述的心情。我们的恋爱是新时代的自由恋爱，我们的婚姻也是双方自愿的自主婚姻，婚后多年，我们一直相濡以沫相亲相爱，如果连这样的丈夫都会改变，那么世上还有没有永恒的爱情，还有没有不变的心。

　　晴天霹雳的日子

　　后来，丈夫告诉我，他从小在农村长大，一直跟男孩子一起玩。直到上了中学，他发现自己好像和男孩子玩的时候更开心一点。可当时父母忙于生计，没有注意儿子的心理变化，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他认识了我，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他也觉得很快乐，于是我们结婚，生儿子，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走上了人生的正常轨道。

　　丈夫一直很喜欢电脑，而我们家过去经济环境一直不太好。直到前年，家里环境好了一些，加上儿子上学了，也需要一部电脑，于是我们家新添置了一台电脑。我对电脑并不太感兴趣，家里的电脑一直是丈夫在用。渐渐地，他越来越迷恋电脑，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泡在上面，开始我认为这只是爱好问题，也没多注意。我知道他经常上聊天室，可我想丈夫一直内向，也没有多少朋友，到聊天室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到了前年下半年，我发现丈夫变了。他变得爱出门，丈夫原来是一个内向的人，也没有太多朋友，除了上班，他基本就呆在家里，不怎么出门的。可是那段时间他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两三个晚上出去到挺晚才回来，问他，他也不怎么说。我知道丈夫是个诚实的人，结婚这么多年以来，他几乎没在我面前撒过谎，所以我非常信任他，他不说，我也就不追问。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头，首先是丈夫的情绪起了变化，他从过去的内向沉稳，变得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另外就是他手机的电话和短信突然多了起来，有很多时候他接电话时都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话不想让我听到一样。这些现象都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好，思来想去，我决定开诚布公地找他谈一次。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他外面有了另一个女人，只要他还爱我们母子，只要他心里还有我们母子，一切就可以好好打算。

　　想不到，我得到的答案，却是丈夫爱上了一个男人。

　　丈夫说他是在聊天室里认识这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的，后来他们见了面，也曾在一起过，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感情。他甚至向我提出，让我允许他们在一起，他说他会像现在那样为我们这个家服务，照顾我和儿子。

　　晴天霹雳，我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现在，我几乎不敢回想这一年来我是如何过来的。表面上，我强颜欢笑，我必须在亲戚朋友和儿子面前维护丈夫的面子，我不想影响丈夫的工作和形象，背地里，我还忍受着丈夫和一个男人的关系。情何以堪，心何以承重，我觉得我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想不到，真爱的代价成了我一生的心痛。那段时间，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丈夫会走上这一步。是十年的婚姻生活让他感到疲惫，还是他埋藏在心底的隐蔽情感通过网络得到满足。一直非常快乐幸福的我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真正地开心过。我过着人前欢笑背人泪的生活，同时也在深深地思考着：未来的日子，我该怎么办？

　　本来，我以为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婚而去，因为我决不能接受另外一个男人加入到我和丈夫的感情中，我知道，与其保持着一个貌合神离的假婚姻，我还不如彻底和他一刀两断。可是，看到丈夫舍不得我和儿子的痛苦，看到一个完整的家庭面临破裂的伤痛，想到彼此的亲人、事业和儿子，我又忍不住从另外一个方面去考虑我们的明天。我知道我还是深深地爱着丈夫，而丈夫也深深地爱着我和儿子。他说小时候家里穷，在最需要受教育的时候他错过了机会，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指导。如今，他知道他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深深的伤害，他是如此地愧疚和不安。当他亲自将这一切告诉我的时候，我们忍不住相拥而泣。我想如果在这个时候我放弃他，无疑是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将失去亲情，家庭和儿子，还很可能失去他现在的事业，想到十年来，他为这个家尽心尽力无怨无悔地付出，想到我们之间彼此的感情基础。我知道我不可以一走了之，我是他最亲的人，我不能这样放弃他。还有，我们的儿子不应该没有父亲，不应该在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中长大，为了他们，我决定不能轻言放弃。

　　我们彻夜不眠地长谈，我希望他想想我们相识十五年的感情，想想他的儿子、家庭和事业，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他是双性恋，只要有好的引导和决心，是完全可以摆脱的。我知道，虽然他答应我，他一定会为我和儿子而改变，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真正断绝和对方的关系。我不知道我的努力到底是不是值得，我只知道我的心在滴着血。有时候，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我的眼泪会禁不住流下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一定尽我的力量，挽救我的丈夫。虽然我走得很苦很累，但是我努力过，尽力过，这是我惟一的希望。

　　丈夫也经过了一段很长时间的痛苦和反复，最近，我欣喜地发现，他们真的断了联系。当然我也明白，最后的结局如何还无法预料，但我相信，在茫茫人海中，能与他相恋相守，这是我们的缘分。爱情两个字虽然好辛苦，但是只要爱在身边，即使痛苦也会觉得幸福。

　　我一直想告诉他的是，爱是一种感受，需要用心去体会，纵然心碎，也会觉得幸福。爱是一种经历，需要两个人共同去体验，即使破碎，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拥有。或许，我不再是你生命中最精彩的片断，但我还是会尽我的力量做到最好。

　　也许有许多经历，是不由我们自己挑选的。但是努力地积极地去面对，却是我们可以为自己争取的。我相信她的勇敢和坚定，我也相信他的真诚和善良，不管最后她是不是能成功，我都会深深地为她祝福，为她的家庭祝福。

　　但愿，她能为自己争取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