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
—— 广州日报 2003年3月19日 B12 版
口述实录 舒繁口述 舒欣笔录
他是一个瘦弱而腼腆的男人，话不多，却给人很实在的感觉。
因为他还要赶回去工作，所以我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在不长的时间里，我还是感受到了他所受到的伤害，很深，很痛，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时，但他还是伤痛得心灰意冷。
他很渴望有一份真正的感情，拥有一个温暖的家。虽然要求并不高，却一直寻寻觅觅，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依归。
我们都是这个都市中寻觅彷徨的人，我们都会错过身边的那一份美丽，这就是感情吧，正如那首歌中所唱：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
因为有了她
我是广西人，1990年来广州打工，那时我才21岁，年轻、肯干，觉得打工不是太稳定，便自己开了一间杂货店。干了两年之后，我又去找了一份工作，搞机修。这样，我白天上班，下班后用空余时间进货送货，把店交给一个伙计代管，这样当然会苦一些，但靠自己劳动赚钱，我觉得很踏实。
我从小就没了母亲，我几乎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子。后来，赚到一些钱，我和弟弟合伙在琶洲买了一块地，盖了四层楼，每人两层，把父亲也接出来同住，生活眼看着越来越好了。
她是我的同乡，比我小一岁，也在广州打工，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大约是1995年吧，我们开始恋爱。说真的，她是一个聪明大方的女孩，性格开朗，能说会道。跟她恋爱之后，我越来越珍惜生活的美好，也更加起早摸黑地工作。而她便代替了我店里的伙计，在我的店里帮忙看店。她活泼细致，做事井井有条，小店在她的打理下生意也越来越好。我的家人也都很喜欢她，希望她早日成为我们家的媳妇。而她也一直说爱我的勤奋老实，我们在一起，双方都感觉非常好，于是那间小小的店便成了我们共同的爱巢。
俗话说，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我深深地满足在我的幸福里。因为有了她，我的生活才有了不同以往的意义，而她也非常满意和我在一起生活。记得有许多个夜晚，她紧紧地抱着我，眼里闪着泪光，动情地说：“我们永远都这样过，好吗？”而我也郑重地向她承诺，我会用我全部的力气来爱她。那时的我，觉得一切一切都得到了满足，就算是腰缠万贯的富翁或是我曾经梦想的大学毕业证书，都换不来此刻的富足与幸福。
大约在我们同居两三个月后的一天，她突然不见了。本来以为她出去办点事，可一连几天都不见她回来，我几乎找遍了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呼了她几千次，她关了机，也不回我话，我像疯了一样寝食不安，心像是被人摘走了一样，六神无主。
终于有一天，她托人带了一封信给我，看着她的信，我只觉得像被人迎头打了一棒，从头到脚凉了下来。
我不会在乎
她在信中说，初中时，她就和邻村的一个男孩谈起了恋爱。1989年春天，她怀孕了，没有办法，只好结婚。可婚后不久，她发现那男的很小心眼，为人也特别不好，还有小偷小摸的坏习惯，曾经被治安员人赃并获。不仅如此，他还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女人，因为他花言巧语，长得也还算英俊，所以总在外面拈花惹草。女儿生下来还不到两个月，他外面的女人也怀孕了，于是他向她提出离婚，她不肯，他就打她。为了避开他，她把女儿放在娘家，一个人出外打工，可半年后，她还是被迫回家和他办了离婚手续。她在信中写道：“我实在受不了了，他追到广州来找我，打我、骂我，还在我的工友面前用烟头烫我，我甚至想过和他一起去死，可又没有勇气。我和他办完离婚手续后，他还丢下一句话：外面正下雨呢，跌倒了得自己爬起来。”
她在信的最后还说：“因为我太爱你，因为我希望你也是认认真真的爱我，所以我不想去伤害你，你那么优秀，那么自爱，那么有爱心，这对我的过去是一种讽刺。如果你对我没那么好，或者我还会和你在一起，还会把这件事隐瞒下去……”
我关了店门，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我真的很痛苦，从来没想到，年轻的她竟然有如此多的经历，而且还有一个放在娘家的女儿。可是，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如果我因此而不爱她，那我和伤害她的人有什么两样。最后，我下定决心，爱她，我就不会在乎她的过去。我找到她那个朋友，带了封信给她。我在信上说：上苍让你承受那么多苦难，必会给你以拯救。既然我接受你，就一定会接受你的现在，连同你的过去。回来吧，我少不了你。信的最后我约她在南方大厦门口见面，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拥吻了她，她在我怀中放声痛哭，我也第一次流下了男儿泪。
从那时开始，我们更加爱护对方，更加珍惜对方，在工作上、生活上，我们无微不至地关怀对方。
1997年，我们家的房子盖起来后，我把原来的店租了出去，自己开了一间维修店，而她也去了一间酒楼任楼面部长。在我知道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之后，我毫不犹豫地和她登记结了婚。
婚后几年，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她说和前夫在一起时，她做过流产，不知会不会影响生孩子。我们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我们没有问题，我一直安慰她，不要着急，慢慢想办法吧。
我的爱情在哪里
因为生意上的原因，她上下班我都没时间接送。开始时我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上下班，只要走得开，我会尽量去接送她。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回来高兴地对我说：“以后你不用担心我了，我可以搭朋友的顺风车。”当时我也没在意，因为搭朋友的顺风车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是，从那以后，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上白天班，却要晚上一两点钟才回来。开始我还以为酒楼生意好，需要加班。我知道她在酒楼工作得挺顺利，因为她嘴甜，会说话，客人都很喜欢她。可是后来有一天，一个朋友气急败坏地跑来对我说：你这傻瓜，还在这里修什么车，赶快修理修理你老婆吧。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对我说你老婆在外面搭上别人了。我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我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我们曾经如此相爱过，而且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对她非常好。事实上，我爸爸比我还早知道她有女儿这件事，为了不伤害她，爸爸竟一直瞒着我，我真的不相信她会移情别恋。
可是，在事实面前，我不能不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原来一直接送她上下班的，是一个经常去她酒楼吃饭的香港人，私人老板，比她大十五六岁。我劝她，她反而对我说要离婚，她说你另找一个吧，可以给你生个孩子。看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苦苦劝她回头，劝她想一想我们曾有过的爱情，可她去意已决，并且在外面和那个人同居。她对我说：你要不肯离婚，他会出钱帮我请律师。此时此刻，我还能说什么呢，真不想和自己深爱的人对簿公堂，我只好同意离婚。
常常会想起小刚的《黄昏》：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钱／割断幸福喜悦／相爱已经幻灭。
离婚后，我拼命工作，拼命读书，中级电工证到手后我又想去读高级，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有空闲下来的时间。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如此拼命为了谁，过去是为了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是现在呢？我关了自己的店，宁愿再去打工，因为我不想留着过去的记忆，可是，有一些记忆，却无法忘掉。总会记得她的好，过去不管家里多乱，她一回来，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有时几桌人的饭，她一个人就做了出来，吃过的朋友无不大赞。也许，是因为我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吧，别人可以给她高档化妆品，精美的首饰，而我，却只能指着天上的星星对她说：那颗最亮最亮的星，就是我送给你的戒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临走时，问他还渴望爱情吗？他苦笑了一下，说：“谁会不渴望爱情，谁不希望有一个幸福的家，但是，谈何容易！”
是啊，谈何容易，可是，也正因为艰难，正因为来之不易，才会教我们懂得珍惜身边的幸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