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为她解开绳索

  她还是个孩子,可眼中却流露着与年龄不相仿的担忧。她一再说,她真的很想帮一帮三姨妈。本来我是不接受讲述别人的故事的,但感动于这个孩子的赤诚,我破例见了她。

  本来以为她的三姨妈应该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想不到照片上是个非常美丽动人的年轻女孩。她笑着,那么妩媚那么开心地笑着。茜茜心痛地告诉我:这是三姨妈没结婚时的照片,现在的她,已经很少有这样的笑容了。她没有拿三姨妈现在的照片给我看,但我可以想象得到。

  和茜茜一样,我也很希望能够帮助她,可我和茜茜一样无能为力。如果她的压力来自于她最亲的人,那么外人往往会感到无可奈何。

  只希望这篇文章,能引起她亲人的共鸣,共同帮助她度过这道生命中关键的难关。

  我该如何帮助你

  我真的无法忍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一个为家庭为丈夫为孩子日夜操劳的女人,在患了癌症之后,还要忍受婆婆无缘无故的咒骂。我觉得三姨妈的婆婆就像一条缠绕在她脖子上的绳索,她可以随时拉紧绳子,而三姨妈的生命,随着这条越勒越紧的绳索,变得越来越脆弱。

  我着急,但我却无能为力。我的三姨丈绝不是个坏男人,他一直对三姨妈很好,可是他的个性却非常懦弱,他从来不敢反抗自己的母亲,更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子。有时候,我真想大声问一声,三姨妈,我该如何帮助你。最后,我只想在“爱是有缘”中诉说我的心声,希望藉此帮助可怜的三姨妈。

  我外公外婆都是非常善良的人,我母亲的娘家是一个十分温暖的大家庭。外公外婆一共生了4个女儿,2个儿子,其中我妈妈最大。每逢过年过节,大家都要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三姨妈是外婆的三女儿,从小就是一个聪明漂亮、性格随和的孩子,全家人都很喜欢她。三姨丈和我们都是潮汕人,当年三姨妈和三姨丈是自由恋爱,我想当年他们的爱情一定非常美好。1990年的春天,三姨妈高高兴兴地嫁到了三姨丈家,却万万想不到,她的悲剧从此拉开了序幕。

  三姨妈刚刚嫁到三姨丈家时,他们家里并不富裕。三姨妈是个勤快的人,所以一直努力地帮忙赚钱。而且三姨妈从来不和婆家人计较金钱,她和三姨丈赚的钱,全都交给公公婆婆,再由公公婆婆分给他们零花的钱。一年之后,三姨妈生了个女儿,在家坐月子时需要婆婆帮忙照顾,三姨妈的婆婆便对三姨妈诸多不满。总是跟邻居和亲友说三道四,说三姨妈懒,只懂得自己享受,每天吃完就睡。那时三姨妈刚生了孩子,女儿又时时哭闹,睡眠自然不够,听了婆婆的话,也不敢声言,只能暗自伤心。女儿满月不久,三姨丈就要去外省做生意,三姨丈一走,三姨妈就要包起全家的家务。全家七八个人,三姨妈一早起来就要煮全家的饭,洗全家的衣服。女儿还小,常常哭,三姨妈只好把女儿背在身上,动作稍稍慢了点,就会被婆婆责骂。本来在我们家乡,女人在家照料孩子做家务,赚钱的事就应该交给男人去做。可三姨妈不但要做这么多人的家务,还要去领些针线活来挣钱。后来,她婆婆要去女儿家,恰逢农历七月,按家乡风俗,要准备很多祭祖的东西,可针线活老板还是来让三姨妈去领活。三姨妈说这几天太忙,先不做针线活,那老板就很不高兴地说:“是你婆婆让我来叫你的,你要不做为什么不早说。”三姨妈没办法,只好起早摸黑地干活。

  恶毒的咒语

  可是,尽管三姨妈一直逆来顺受,但婆婆却一直对她很不满,动不动就骂她。三姨妈被骂得太伤心了,只好偷偷抱着女儿到外面躲着哭。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三姨妈在婆家的日子过得不开心,因为她每次回外婆家时都是很伤心地流着泪。一次因为一岁大的女儿哭得厉害,三姨妈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去哄女儿,结果被婆婆看到了,便不断地咒骂她。说:“以后你生孩子时小心点”,还说“总有一天你会得大病”。三姨妈不敢还嘴,但心中一直被婆婆的诅咒弄得七上八下的。想不到事不凑巧,在生小儿子的时候,三姨妈果然难产,差一点连命都送掉了。那段时间外婆家的人都很担心,好在三姨妈终于转危为安。

  本来以为三姨妈生了儿子,在婆家的日子会好受一些,但想不到她婆婆一样对她很不好。到了1995年之后,三姨丈的生意做得不错,赚钱越来越多,并在东莞开了一间店。可三姨妈在婆婆心中却仍然是个不好的儿媳妇。三姨妈的婆婆也经常骂二儿子的媳妇,可是二儿子每次都会站在媳妇一边,制止母亲的行为。这样渐渐地婆婆不再骂二儿媳妇,却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三姨妈身上。三姨丈虽然也心疼三姨妈,但他一向为人懦弱,又非常孝顺母亲,从来不敢顶撞母亲一句,自然也不敢帮三姨妈争辩。我可怜的三姨妈,那个年轻时漂亮聪明整天笑嘻嘻的三姨妈,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终于病倒了。

  1999年,三姨妈在广州一间医院被诊断得了癌症。拿到诊断结果那天,妈妈和大舅妈都落了泪。大家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外婆,因为外婆年高体弱,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三姨妈在广州动了手术,脑袋和肺都被刮掉了一部分。医生说她不但会记忆力下降,而且不能太操劳,一操劳就容易犯病。好在这时因为三姨丈在东莞的生意发展得很好,三姨妈和孩子们也搬去了东莞,只要婆婆不去东莞,三姨妈家里就可以请个女佣帮忙做家务,让三姨妈可以好好休息。

  你一定要坚强

  三姨妈手术后,每过几个月就要来广州做一次化疗。她婆婆那边的人就算有时间,也绝不肯陪三姨妈。其实他们不帮忙也还罢了,我最担心的是,每当三姨妈的婆婆到东莞住,或是三姨妈陪着三姨丈回家乡,三姨妈马上又会面临婆婆的咒骂,心情和身体一下子就会变坏。

  每次三姨妈回娘家哭诉,总说不知道为什么婆婆要这样对待自己。妈妈和外婆虽然尽量安慰三姨妈,但心中还是非常无奈。最后还是三姨妈自己安慰自己,说总算丈夫对自己还不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样的忍耐又到何时才是尽头,更何况三姨妈现在身体状况这么差。为什么她那狠心的婆婆还不能放过她。三姨丈是个好丈夫,对三姨妈很好,可他为什么不能在母亲蛮不讲理的时候出来主持公道。

  最近,医生说三姨妈的病有好转,她可以半年才来广州治疗一次,我们听了都很高兴。只有她婆婆依然故我,最近她到东莞,赶走了三姨妈家里请来帮忙做家务的女孩,令病中的三姨妈不但不能休息,还要照顾三个孩子。

  这次看到三姨妈,她比以前更瘦了,但她还是那么坚强开朗,努力和病魔作斗争。每次听到三姨妈的笑声,我都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三姨妈,你一定要坚强,你一定要创造出奇迹,我们都会支持你。

  同时,在这里,也希望三姨妈的婆婆,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儿媳妇。我想目前三姨妈正面临着人生最大的考验,不管是我们娘家人,还是她的婆家人,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而我们全家人应该一条心,齐心协力帮助三姨妈战胜疾病,重拾健康。

  天底下最宝贵的感情就是亲情。人往往是在爱情亲情友情的感召和怀抱中,体味着人世间的温暖和美好。但是变味的亲情,一味的苛刻责难,便会给人心中涂抹上难以愈合的伤痕。只有每一个人都珍惜亲情的可贵,呵护她,体谅她,这才是真正的至爱亲朋。

——广州日报 2002年12月26日 B16版